第八章 择主而侍

相比起外界的混乱，酆都内城秩序井然，殿宇重重，楼台隐隐，法度森严，俨然是人世大家族的模样。

不过这些建筑其实是建在一条漆黑长河之上，大河上架有三座古老苍凉的拱桥，呈三角而立，首尾相接，下连九幽，上通冥司。

踏破生死路，一桥通阴阳。

这桥赫然就是奈何桥。

“我的神魂还是不能渗入奈何桥内，掌控不了这件功德之宝，开辟六道轮回时，随时有身死道消之危！”

其中一座的桥头上，正有一位老者端坐，口鼻吞吐着滚滚阴气，脸色却十分沉凝。

他的境界已经超出阳极生阴，阴极生阳的层次，最为显著的体现，就是身躯完全不似阴魂，皮肤有弹性，气血澎湃。

他就是阴长生。

鬼仙阴长生！

内城的阴气涌动，是外城的百倍，堪称最上等的洞天福地，但能达到这个境界的，也不过寥寥十数位。

而相比起云台二十八将乃开国功臣，数百年得大汉祭祀，阴长生是唯一靠修行入此境的。

其中最大的功劳，就是坐下的奈何桥！

功德之宝！

对比玄器，在威力上或许没有质的提升，但在特定的环境却要远远超出，甚至堪比神器。

比如这奈何桥，在炼制过程中，阴长生就得享地界本源之力。

即便是极为稀薄的一丝，也是让大能者都为之眼热的力量，参悟之后，晋升鬼仙顺理成章。

他能有此机遇，则是因为在六大姓中，第一个投靠佛门。

千金买马骨，阴长生见地藏王菩萨，得到了奈何桥的祭炼之法，成功当上阴氏族长，又将其他五族带入内城，最终有了如今的局面。

佛门势大，阴长生觉得理所当然，但不久前的一战，让他警钟长鸣。

那一战地皇书现，核心封印被破开，光烈皇后阴丽华借助后土皇地祇的力量，与地藏王菩萨过招。

两位大能隔空一击，那股撼天动地的力量，令鬼仙都为之颤栗。

结果却是六大鬼王的幽冥鬼气重新大盛，佛法度化失败，一甲子的心血化作乌有。

阴长生大为恐慌。

后土娘娘原本才是地界的主人，开辟轮回的大功德者，结果被佛门鸠占鹊巢，毫无疑问，在真正开辟六道轮回之际，双方会有一场大战。

到那时，六大姓首当其冲，恐怕就是佛门的炮灰。

他自然也不例外。

可此时已是骑虎难下，成就鬼仙后，实力进步是千难万难，阴长生唯有另辟蹊径，将希望寄托在奈何桥上。

“地藏王菩萨坐下有神兽谛（dì）听，我等九气都被其监听，否则当可一走了之！”

阴长生目光微微闪烁，很快将念头泯灭，闭上双目，准备继续努力。

“族长，外城赵府门客求见，说有丹药奉上！”

正在这时，却有阴氏族人在桥下禀告。

“丹药？”

阴长生摆了摆手：“你细细看了，予以回礼吧！”

对方既然投其所好，自然是有备而来，阴长生不会浪费时间，却也不会拒之门外。

“可他有言，此丹名七窍玲珑，族长一定会有兴趣的！”

“什么？”

……

……

郭嘉立于窗前，俯瞰下方幽深漆黑的河水，啧啧称奇，董卓李儒则立于他身后，眼观鼻，鼻观心。

“诸位来此，有何见教？”

下一刻，阴长生无声无息出现在主位上，浩大的气息肆意冲刷，审视的目光看了过来。

“黄泉路通忘川河，忘川河上奈何桥！”

郭嘉头也不回，衣衫轻轻浮动，竟是丝毫不惧这位鬼仙的气势压制，反倒笑问道：“阴族长看来对七窍玲珑丹很满意，既要回礼，不如予我一些黄泉真水如何？”

阴长生的瞳孔顿时收缩：“自然可以！”

黄泉路、忘川河、奈何桥，都是事关地界本源的特殊存在。

佛门有三世诸佛，又占据地府数千载岁月，对于地府日后的格局才有预示，此人如何知晓？

再加上那枚七窍玲珑丹，实在令他心中由衷地生出一股高深莫测之感……

阴长生发迹，其实就是因为七窍玲珑丹。

此丹最早可追溯到殷商，在春秋战国时大兴，得诸子百家推崇，后来刘秀从秦始皇陵取出丹方，本想炼制，却发现丹方上所需的异兽大多灭族，奇花异草也难寻，便交由阴长生改良。

阴长生不辱使命，仅以三分之一的药材炼制，保留下炼神一脉的神效，药性虽然降为凡俗境，但交由造化龙鼎大规模炼制，至少能保证刘氏皇族的供给，打下了无与伦比的根基。

有了这段经历，当炼精炼神，法武同修的正品七窍玲珑丹出现在面前，对于阴长生的冲击力可想而知！

然而当他命族人取了一瓶黄泉真水，郭嘉接过，拱手一礼，竟然真的转身准备离去。

“贵客留步！”

阴长生目光闪烁，明知会失去主动，还是忍不住唤道：“不如坐下谈谈？”

郭嘉却不转身：“地藏王菩萨座下有神兽谛听，恐怕不方便吧……”

“贵客不用担心！”

阴长生解释道：“谛听监听的是万灵的气数，但凡我等心中做出重大决定，气数就会随之改变，啼听立刻就能发现，并由此知晓来龙去脉，无论何种术法都遮蔽掩饰不了，上古大能都会中招！”

“妙哉！妙哉！”

郭嘉眉毛一挑：“那阴城主有改变气数的决意么？”

阴长生叹道：“六道轮回将开，这种事关一界的大功德，各方势力都将手伸进来，我不过是个随意可以舍弃的棋子罢了，又谈什么决意？”

“小棋子，也能有大作为！”

郭嘉道：“阴城主的长生之望，葬送于大能之争中，着实可惜，倒不如良禽择木而栖，贤臣择主而侍！”

阴长生目光一闪，缓缓地道：“不知阁下身后的，是哪位‘主’？”

郭嘉微笑，五指翻转，一枚四四方方的青白印玺出现在掌心。

“阳平治都功印？”

阴长生面色剧变：“太上老君？”